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葛亚卿庐陵诗序12月1日 南宋 · 周必大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二一、《省斋文稿》卷二○、《常郡八邑艺文志》卷五
崇宁初元,诏凡置学州并选教授二员。
明年,故大司成葛公次仲以道德文学首应新书,分教于庐陵
方新法之行,吏徇时好,凡答问稍与王氏殊者辄以异端坐之。
公独越去拘挛,寓意篇什,其美刺比兴深得诗人吟咏情性之旨,不但贯穿今古、摹写物象而已。
时著录于学者几千人,其承公讲画为文词者皆有可观。
显谟阁直学士刘公才邵年甚少,才最高,公力荐进之。
学问日成,已而登优第,掌内外制,以歌诗名四方,清婉有唐人风。
至今人皆乐道一时师弟子之美,而未知公推贤扬善之必有后也。
隆兴甲申,公子右朝奉大夫立象来守此邦,于是耆老缙绅杂然称曰:「夫数穷六十,算周必复。
向司成之在吾州也,亦以甲申,谓天非报施耶,何岁律之适同也」?
予窃按魏刘馥扬州刺史,聚诸生立学校,后其子靖庐江,诏曰:「卿父昔为彼州,今卿复据此郡,可谓克负荷者」。
惟公贤父子传世济美适相类,州之士人思欲明于大君,纪于策书而不可得,又欲歌武公之缁衣、咏召伯之甘棠而不可尽,乃相与裒公旧所留古、律诗,得二十七篇,告于教授仲熊,将刻之石,而俾余为序。
夫诗固非待序而传也。
若公特立之操,好贤之心,积善之报,总总章章,某实以廛氓与闻之,隐而弗宣,非人情也,故为推本末而题其后。
十二月一日
王参政 南宋 · 林之奇
 出处:全宋文卷四六○三、《拙斋文集》卷八
某尝学《诗》,于三百篇披之味之,习之熟之,咏之歌之,窃以谓无如《卫风·淇奥》之诗为最美最善也。
三百篇之诗出于温柔敦厚之作,皆古诗也;
其被于《国风》、《雅》、《颂》之音,则皆古声也。
删其不合于理,而存其合于理者,则皆经夫子之手也。
而独有取于《淇奥》之一诗者何哉?
盖是诗实具六义、四始之体,而他诗无有也。
虽文、武、成、康《雅》《颂》之诗为治世之音,然《雅》止于为《雅》,《颂》止于为《颂》而已,俱未若是诗之备也。
某尝潜心于是诗而商论之矣,观其序,谓是诗也美武公之德也,有文章,又能听其规谏,以礼自防,故能入相于周,美而作是诗也。
序之此言,其发明此诗之旨,可谓深切著明矣。
武公为周之蕃宣于外,而德盛业崇,其一时之诸侯莫加焉。
故举斯卫国之政达之天下,而进为天子之上公,其政亦犹卫也。
诗人作是诗以美之,而序者撮其枢要,为之发明,以谓武公之所以入相于周者,其德有三焉:有词章一也,能听规谏二也,以礼自防三也。
三德而有一于此,已足优于天下矣,而况卫国乎?
此序诗者之所以为善学诗也。
今推序之所明,以求于诗,盖有可得而言者。
「瞻彼淇奥,绿竹如箦」,「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」,「如金如锡,如圭如璧」,盖所谓有词章也。
匪者,词章之可见者也。
他人之文章能取况于一物,已彬彬然而可观,武公兼是数者而有之,美孰加于此乎!
「宽兮绰兮,猗重较兮。
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」,则所谓能听其规谏也。
武公之在春秋之世,最为能听规谏者,《国语》载其年数九十有五,犹箴警于国,曰:「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,苟在朝者,无谓我老耄而舍我,必恭恪于朝」。
彼其在耄期之岁,居辅相之位,犹孳孳于箴规如此其至,况当其春秋鼎盛之年,方如绿竹之猗猗青青乎!
宽,仁也;
绰,缓也;
重较,卿士之车也。
武公之待卿士,有宽仁绰缓之度,凡以规谏来者,无所不容也。
或其言之有过,而推其乐与之诚,方且以一张一弛之道,亮其善戏谑之不为虐矣,此武公之盛德也。
「瑟兮僩兮」者,恂慄也;
「赫兮咺兮」者,威仪也。
夫以武公之年高德劭,为世寿俊,当时卿士之乘重较者,孰有出其管蠡之见,而能补其德善之万一乎?
武公方且恂慄根乎其中,威仪华乎其外,惴惴焉若有所甚畏焉。
想其威仪之赫咺,其必如《乡党》之称孔子有所谓「翼如襜如」之容矣。
其自防以礼至于如此,则其德之所就又为何如哉!
诗人以是形容武公之盛德,而言其所以入相于周者由此,盖举卫国之人咸称愿然而乐其如此也。
故是一诗之在三百篇之中,独为具六义、四始之体焉。
《诗》之六义,一曰风。
风也者,有以风激而微言之也,此诗所谓「善戏谑兮,不为虐兮」是也。
二曰赋。
赋也者,有所铺陈而历言之也,「瑟兮僩兮,赫兮咺兮」是也。
三曰比。
比也者,有所形容而喻言之也,「如切如磋」,「如金如锡」是也。
四曰兴。
兴也者,有所感动而借言之也,「瞻彼淇奥,绿竹猗猗」是也。
五曰雅。
雅也者,有所称述而正言之也,「宽兮绰兮,猗重较兮」是也。
六曰颂。
颂也者,有所形容而美言之也,「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」是也。
盖不必乎《关雎》、《鹊巢》之类而后谓之《风》,不必乎《鹿鸣》、《鸿雁》之类而后谓之《小雅》,不必乎《文王》、《生民》之类而后谓之《大雅》,不必乎《清庙》、《那》之类而后谓之《颂》。
由诗人之词分是六义,而四始在其中矣。
此《淇奥》之诗所以具六义、四始之体,而在三百篇之中为最善最美焉,学者之所宜尽心焉者也。
不惟后学者之所宜尽心,虽孔门之学诗亦尤留神于是一诗焉。
夫子于《大学》之篇,盖尝举是诗而为之训释其义矣。
「如切如磋」者,道学也;
「如琢如磨」者,自脩也;
「瑟兮僩兮」者,恂慄也;
「赫兮咺兮」者,威仪也;
「有匪君子,终不可谖兮」者,道盛德至善,民之不能忘也。
盖言武公之所以入相于周者无它焉,唯其有是盛德至善,民之所不能忘故也。
子贡之学《诗》亦然。
子贡问:「贫而无谄,富而无骄,何如」?
夫子曰:「可也,未若贫而乐,富而好礼者也」。
子贡则有得于此诗之义,而曰:「《诗》云『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』,其斯之谓欤」!
夫子从而称之曰:「赐也,始可与言诗已矣,告诸往而知来者」。
盖亦言武公之所以入相于周者无他焉,惟其富而能好礼,是以其能听规谏至于如此也。
夫惟《淇奥》之诗见于孔门之所称述者如此,见于作序者之所发明者又如此,武公之所以入相于周,耄期蹈道,以居天下之广居,立天下之正位,行天下之大道,享天下之备福,而不为过者,岂偶然哉!
某愚不肖,自弱冠知书以来,固已三复是诗,如南容三复白圭,心满意得,而不能释手矣。
年日加长,阅世浸熟,而益知初心之可信。
每谓在三百篇中,若《召南》之《甘棠》,《卫》之《淇奥》,《郑》之《缁衣》,皆盛德事人之所欲致意,学者之所宜尽心焉者也。
然观近世之为政者,因陋习简,鲜克由此,盖尝掩卷太息,而浩叹夫盛德事之不可复见矣。
伏自判府端明参政之为政于此邦也,一年而民畏,二年而民爱,三年而民乐。
行将以政平讼理之课最,关彻乎明目达聪之朝,而入相天子。
某采诸舆人之所称颂,而退揆乎愚昧之所沾蒙,辄以《淇奥》之所称道者而拟伦焉。
窃谓《淇奥》之美卫武,其所以入相于周者,惟其有词章也,惟其能听规谏也,惟其以礼自防也。
是以其上获乎君,下获乎民,昭升敷问,咸臻其极焉。
今某官之所以蔼民誉,对主知,将遂入相于天子,以钧陶乎四海九州之众者,亦是物也。
某在闽俗,比屋之中所以知盛德至善之举,合乎《淇奥》诗人之所咏者,盖身亲而躬履之。
诚知夫有此三德之备,而非得之臆度之馀也。
是以形诸翰墨,不揆狂瞽,而冒献此诗之说,以预为自卫相周之庆,不自觉其为辞之费、礼之黩也。
鬷蔑欲观叔向,从使之收器者,立于堂下,一言而善,叔向闻之曰:「必鬷明也」。
下执其手以上,曰:「子若无言,吾几失子矣。
言之不可以已也如是」。
遂如故知焉。
某自耸观神明之政以来,怀此《淇奥》一诗之见,欲陈诸门下久矣,而未得堂下收器之便也。
今既可以言矣,不避夫辞之费、礼之黩,辄冒昧而僭陈之,姑令足以表见夫言之不可以已焉者而已,非敢有他冀也。